用100％回收材料造一切，蘋果是誰給的底氣

來源：會笑的青豆 釋出時間：2023-04-21 17:42

2018年10月30日，也就是蘋果與立異新材開始合作研發的一年多之後，蘋果在一場釋出會上高調公佈，新版本的MacBook Air將使用100%再生鋁。| 圖片來源：蘋果Youtube官號截圖

當然，立異新材只是蘋果的多家鋁供應商之一。蘋果的鋁供應商還包括福蓉科技、金橋鋁業、可成科技、穗高科技（後兩家為臺企），以及日本的UACJ等等。其中可成科技和UACJ都在江蘇建有工廠。和更下游的模組供應商一樣，鋁供應商之間既有分別出產不同蘋果產品、不同構件的分工關係，也存在互相競爭的關係。

以上是蘋果的再生鋁供應商的扼要情況。在再生鈷和再生稀土方面，蘋果在工業上的話語權更低一些。比較在中國的新能源材料領域，再生鈷和再生稀土不算是新鮮事了。

鈷和稀土都是稀有的金屬。2022年全世界的原鈷產量只有19萬噸。而製造三元鋰電池的正極需要鈷。據估算一輛特斯拉Model 3需要用多達4.5kg鈷。而稀土是製造磁鐵的必要材料，在新能源車的電機、風力發電的風機上，都有大量的應用。因為鈷和稀土的稀缺性和高價值，中國市場中相關的回收工業起步較早。

與造車和風機行業比擬，蘋果的鈷和稀土用量很少，並且也不具備特別的技術含量。所以蘋果只要搭個便車就可以了。蘋果在2022年《環境進展呈文》中坦承，公司完全使用再生鈷和再生稀土的障礙，主要是“監管障礙”和“可獲得性與渠道”——換句話說，就是不存在技術題目，只是供應鏈還沒理順。

從蘋果公佈出來的冶煉與精煉供應商列表（2022年）中可以看到，蘋果的23家鈷供應商，中國企業或地址在中國的企業佔20家，其中包含上市公司華友鈷業、騰遠鈷業、格林美等，並且有相稱部門都有鈷回收業務的佈局。比利時的供應商柔美科（Umicore），也是一家以金屬回收著名的跨國礦企。

至於再生稀土，根據A股的再生稀土龍頭華宏科技的表露，2022年一整年蘋果從華宏科技那裡獲得了600噸的再生稀土氧化物，相當於公司年產能的12%。而至於2023年有沒有續約，華宏科技一直守口如瓶。考慮到近期國內外的再生稀土產能都在積極擴張，蘋果或許有了更多樣的選擇。

總之，正如財聯社在採訪相關業內人士後得出的結論，蘋果使用再生稀土的舉措“從實際的稀土用量來看，此舉噱頭的成分居多”。蘋果在產品中使用再生稀土、再生鈷（以及再生鎢），實在主要是從中國已經相對成熟的輪迴經濟中，分走了一小杯羹而已。

蘋果對中國輪迴經濟有沒有貢獻？

所以，蘋果對中國的輪迴經濟有什麼貢獻嗎？抑或它只是個搭便車的？我們可以從蘋果和中國供應商各自的角度看。

蘋果的角度。蘋果的綠色投資舉措是相稱透明的，從中我們可以看到蘋果在做什麼。2016年以來，蘋果一共分3次發行了共47億美元的綠色債券，成為美國發綠債的總金額最高的企業。這些綠債的用途簡單明瞭，就是用來減少碳排放的。

根據蘋果4月份最新的表露，最近一批將近22億美元的綠債中，公司已經花出去了7億多。其中83.46%投到了全球範圍內的新能源基建上，8.09%投到了“低碳設計與工程”上，其他的類目見下圖。

資料來源：蘋果公司《年度綠債影響力呈文：2022財年更新》

所以大部分的錢都投在了新能源基建上。蘋果在中國也建設了多個風力發電和光伏發電廠，以向供應商提供清潔電力。一位關注新能源的金融從業者告訴虎嗅，投資新能源基建可以更好地保證投資回報，它不像純粹投資社會責任、或者投資生態保護的專案那樣不追求財務收益。新能源基建可以靠發電在一二十年內回本。這可能能夠解釋，為什麼蘋果更熱衷在新能源上花錢。

不外本文關心的是輪迴經濟，屬於圖表中“低碳設計與工程”的部門。這部分錢近兩年的總投資額是5718萬美元，又分成4種去向：進步出產效率、改進碳足跡核算、輪迴材料、低碳材料。也就是說，蘋果近兩年對輪迴材料的投資，只佔這5718萬美元中的一部分。這和新能源基建的5.89億美元投入比擬，只是個小零頭。

至於蘋果的輪迴經濟投入對供應商的影響，我們需要來到供應商的角度看。

與模組供應商不同的是，材料供應商對蘋果的依賴度普遍較小。還拿供給鋁殼的立異新材為例。立異新材2022年的總營收686.82億，而手機鋁殼所屬的鋁型材業務的營收只有29.84億，佔總營收的4.3%。再加上公司還為疾馳、大眾等車企製造車用鋁型材，並且為除了蘋果之外的PC、電視品牌供給鋁型材，蘋果為立異新材帶來的收入，應該只佔總營收的很少一部分。鋁加工企業中對蘋果依靠較重的，是專注3C產品鋁構件的福蓉科技，前五大客戶貢獻了72.46%的銷售額，其中前兩大客戶是三星和蘋果。

對於立異新材，蘋果的價值在於前沿的研發和高質量發展的想象力。固然比較大宗鋁合金棒、板、帶、箔、線纜材給公司帶來的營收多，但毛利率很薄，只有2%-4%。而型材業務的毛利率超過20%。以蘋果訂單為代表的新能源車、3C領域的型材需求，使企業能與新經濟接軌，並且在研發步調上緊跟新經濟發展。在2018年之後，立異新材還承擔了蘋果多個新產品所需的鋁合金材料研發。

立異新材能為蘋果解決的另一大題目是產品減碳。這一方面是由再生鋁業務實現的。2022年公司的再生鋁用量約69萬噸，在420萬噸的總產量中已經是相稱大的比例。並且公司還規劃了205萬噸的再生鋁新產能。另外，據立異新材的年報先容，公司是全球鋁加工行業率先實現全流程碳足跡跟蹤的企業之一，並且開始在雲南設廠，用雲南的水電來出產綠色鋁材。

大概恰是由於這些低碳業務佈局，使得立異新材有底氣在2022年新加入了蘋果的供應商“清潔能源計劃”。加入這個計劃，即是向蘋果承諾在2030年之前僅使用清潔能源出產蘋果的產品。

蘋果開啟這個計劃，為的就是2030年全面碳中和。截至2022年3月，“清潔能源計劃”一共有213家供應商加入——“這佔到蘋果供應商列表的70%以上”，蘋果方面稱。

蘋果表示，在這些供應商中有68家是中國企業。但根據虎嗅ESG的不完全統計，加入“清潔能源計劃”並在中國大陸設有工廠的供應商，可能超過了170家。這些企業同樣需要用中國海內的新能源基礎設施來實現部門或全部的蘋果產品供給。

許多加入蘋果“清潔供應商計劃”的中國本土供應商，如聞泰科技、藍思科技、歌爾股份這些市值超500億的大企業，以及嘉泰股份、精研科技等小市值的上市公司，固然自己的碳中和賬本還遠沒有算清楚，甚至還沒有開始算，但是給蘋果的零碳“樣板間”已經先搭起來了。

總之，蘋果和中國供應商在利用清潔能源方面，有一種互相成就的關係。蘋果憑藉其鏈主地位和綠色轉型威望，得以在中國經濟的清潔能源轉型中御風而行。然而在輪迴經濟賽道上，蘋果不僅投入更小，而且除了鋁之外的其他金屬，蘋果的話語權也十分有限。

電池金屬，蘋果說了不算

讓蘋果最不具備話語權的領域，就屬中國的鋰電池回收了。固然這次蘋果公佈將在三年內全部使用再生鈷，看起來雄心勃勃，但實際上蘋果在這件事上沒有太多領導力可言。

清華大學車輛與運載學院專注鋰物質流研究的博士生孫鑫告訴虎嗅，中國的鋰電池回收工業是全球獨一跑出一些規模效應的。自從中國最早一批電動車從2015年問世之後，如今中國依然是全球最大的動力電池和電動車消費市場。故而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中國應該都是鋰電池回收的最大市場。而歐、美、日等地區，報廢的動力電池還暫時支撐不起當地企業展開規模化回收工業。

電池中的金屬，主要是鋰、鈷、鎳，其回收的技術並不複雜；決定回收效益的主要是金屬的市場價格，以及企業獲取廢舊電池的本錢。目前海內早已經實現了鈷和鎳回收的經濟效益，但是鋰回收就受到了鋰價的極大約束。“按照現在的測算，鋰價需要在10萬/噸以上才可以實現盈利。鋰價經由2022年以來的大起大落之後，又回到了沒有效益的平衡點上了，”孫鑫先容說。此外，在目前的技術水平上，再生鋰因為純度不夠，無法同級複用在鋰電池裡。這一點也十分致命。所以不論在中國的回收行業中，仍是在蘋果的對外發布里，都還找不到關於再生鋰的實質性表態。

站在蘋果的態度上，公司承諾在2025年做到電池中100%使用再生鈷，其基本保障來自於對以中國為主的鋰電池回收市場的一個不亂預期；並且在接下來的十年時間裡，其他發達市場的產能會逐漸跟上。而蘋果對“中國回收”的依靠，其邏輯與公司對“中國製造”的依靠類似，需要靠中國的大規模、低成本的產業，去控制產品的本錢。

“鋰電池回收實在是一個很現實的事，企業不會單純由於社會責任去做，”孫鑫總結說。

結語

所以是蘋果公司和它的中國材料供應商之間，是誰在依靠誰呢？

行文至此，這個題目已經顯得有點膚淺了。與其硬要說清晰一個依靠關係，不如說，各方假如能各取所需，這個買賣就算值得。

在美國製造業轉向“友岸外包”、以及中國勞動力紅利消退的壓力下，蘋果及其供應商也在把一部分產線搬到印度和東南亞去。然而中國的輪迴材料和清潔能源的不亂供給，讓跨國企業又多了一些理由，在短中期時間裡把製造業重心留在中國。當然，印度和東南亞等“友岸外包”的目的地也在推進新能源的投資，但改變局面還需要更久的時間。據彭博社的研究，蘋果可能需要8年時間把僅僅10%的蘋果產能移出中國。

圖：4月19日，蒂姆·庫克會見印度總理莫迪，重申投資印度地區的承諾。| 圖片來源：Twitter@Tim Cook

蘋果公司在碳中和的題目上再次展示出了供應鏈治理技術的傳統藝能：在不到五年的時間裡，蘋果在中國不斷推進的輪迴經濟中，組織起了其中最高質量的部門。一邊嚴控質量和本錢，一邊推進2030年碳中和的目標。

從ESG的專業視角看，蘋果的這一系列舉措，為供應鏈碳中和提供了一個範本。平心而論，蘋果對供應鏈綠色轉型的投資額並不算什麼天文數字，其中大部分還沉澱成了新能源資產。但這一套碳中和計劃目前看來是有效的。中國的企業也能夠藉機精進自己的綠色技術——正如我們在立異新材的例子上看到的。

如今，蘋果七成以上的供應商都已經把碳中和的賬給鏈主算明白了——單單這一項，就是碳足跡核算方面的勝利。剩下的工作，主要就是沖沖衝了。

特別鳴謝清華大學車輛與運載學院副教授郝瀚和博士生孫鑫對本文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