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彩禮太誇張,她決定“試婚”:只要12萬元,結婚滿一年後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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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價彩禮太誇張,她決定“試婚”:只要12萬元,結婚滿一年後再收

來源:豆卡 釋出時間:2024-03-22 11:04

  導讀:與呂易辰正式結婚前,餘斐帶著上一段婚姻留下的兩個孩子,來到呂易辰家中,開啟了一場談判。

  餘斐和呂易辰都是江西樂平人。在他們的印象中,“江西高彩禮”新聞層出不窮,樂平市的彩禮更是出了名的高。坊間流傳著各類順口溜,譬如“農村到處是窮漢,討個媳婦真困難。父母圍著農田轉,只夠人家金耳環”。雖有誇張手法,卻也並非空穴來風。

  事實上,江西省在降低彩禮標準方面,已做過若干嘗試。近期,贛州市崇義縣試行了“零彩禮”“低彩禮”家庭禮遇機制,給彩禮金額低於3.9萬元的新人家庭提供多項政策優惠,囊括了子女入學、交通出行、健康體檢等方面的正向激勵,試圖降低當地的彩禮標準。

  面對高額彩禮的風俗,餘斐同樣想要改變。但她採用了另一種方式,她決定與呂易辰“試婚”。

  餘斐直言,“我和呂易辰都三十幾歲了,只想找個伴好好過日子。結婚前,我去了呂易辰家裡,跟他說彩禮只要12萬(元)就好。我們先過日子,互相試試看,如果合適,他再把彩禮給我。”

  於是,餘斐與呂易辰達成共識,展開了一場自發性的“低彩禮”實驗。餘斐看來,“(透過)政策(降低彩禮)總歸有效果,但一時半會還是很難改變人的觀念。”

  在他們的故事之外,是政策難以觸及的鄉土人情。

  高彩禮困境:“幾乎每個環節都要錢”

  按照江西傳統婚嫁習俗,男方需要為女方購買結婚時佩戴的“三金”,包含金耳環、金項鍊和金戒指

  胡明亮老家位於樂平市臨港鎮,是當地一名村幹部。據他觀察,就江西省樂平市而言,彩禮最高的地區便集中於盛埠村、高家鎮和臨港鎮。這些地區的彩禮最初並不高,後來才逐步攀升。在他的記憶中,“以前也有彩禮,但1990年左右,可能才60塊錢。2000年漲到幾千。後來,每年漲幾萬,水漲船高。”

  胡明亮2003年結婚,他記得,“同齡人的彩禮標準在4000元到6000元之間。我丈母孃沒有問我要錢。當時,我在上海當兵,一分錢也沒有。連結婚用的戒指都是丈母孃出錢打的。”他一邊計算,一邊向身旁的丈母孃核實,最後說道:“我丈母孃那時虧本了。”

  在胡明亮看來,彩禮連年上漲是因為“女孩子少”。根據江西省統計局資料,2022年末全省常住人口4527.98萬人,男性人口2339.75萬人,女性人口2188.23萬人,總人口性別比(女性=100)為106.92,比全國水平的104.69高2.23。江西的性別比例失調現象較為顯著。

  去年,胡明亮所在的社群也做了一次統計,18歲以上的未婚男性有32名,未婚女性才6名。胡明亮表示,計劃生育實行時,農村的重男輕女思想顯著。既然只能生一個小孩,很多人就會“想方設法”生兒子。到頭來,男女雙方對婚姻的需求依然不對等。

  胡明亮解釋,正是“男多女少”的局面,引發了婚戀市場的激烈競爭。在他的社群裡,就有一名適婚少女曾從多名求婚者中做選擇。“那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選擇也多。第一家上門提親的人打算給60萬彩禮,隔壁說給80萬。另一家說,‘你跟我兒子過吧,我拿100萬’。那家的男孩子父母在深圳做生意,家境好,第二天就拿了100萬元彩禮給女方,‘贏過了’其他人。”

  胡明亮說,村民的攀比心,也在很大程度上助長了“高彩禮”風俗。“由於女孩子少,所以男方不同家庭之間就會攀比。男方給的彩禮越高,越容易討到老婆,自然把彩禮價格‘打上去’了。”

  餘斐補充,不僅男方家庭會攀比彩禮,女方家庭同樣如此。“有些家長覺得,你女兒拿68萬彩禮,我女兒肯定得拿72萬。”在“各自爭臉面”的風氣下,餘斐所在的村裡,不乏70萬元至80萬元的彩禮標準。

  為了迎合高昂的彩禮標準,女方家庭有時候也會倒貼一部分錢。有村民提到,一戶人家結婚時,女方家庭要求48萬元彩禮,男方只送了38萬元。後來女生說,“好了,我自己貼10萬,裝個臉面算了。”很多時候,為了“臉上有光”,雙方家庭都蒙受了不小的經濟壓力。

  “彩禮還只是花錢的開始。”餘斐介紹,通常,在提親階段,男方及其家屬會找一名媒婆,一起去女方家裡,現場談論婚嫁的條件、彩禮等。如果雙方同意處物件,男方需要向女方家屬送禮,每逢節假日也免不了禮金往來,單是包紅包就要送出去不少錢。當然,女方七大姑八大姨也會一同去男方家裡“察人家”,免不了擺幾桌,給男方一些回禮紅包,數額通常比男方少一些。

  到了結婚當天,男方送的彩禮擺了滿滿一大竹筐。除此之外,還要帶“四果”(包含茶葉、糖、蘋果、香蕉等)、香菸,以及“三金”(包含至少4兩黃金)。男方把女方接走前,還要包“奶錢”給女方的媽媽,感恩以乳汁撫養女孩長大的母親,禮金在6萬元到8萬元不等。“從上轎子,到請廚師燒飯,幾乎每個環節都要錢。”

  高昂的婚姻成本,引發了多層次的問題。

  “孩子結婚,壓力最大的是父母。”胡明亮說。村裡有些男孩在田裡幹活,掙不到什麼錢,父母就得省吃儉用拼命湊錢。到最後,父母賺的錢還沒彩禮漲價漲得多,只能到處借錢,婚後還得繼續還債。一位村民也表示,“我家裡有兩個小孩,高彩禮我接受不了。”

  雙田鎮某村委會幹部錢曉曼透露,為了降低當下的婚姻成本,當地人想過許多辦法。有些男方家庭付不起高額彩禮,會要求“打欠條”。婚後鬧矛盾時,女方就會提起,“你上次說那個錢,後來不還是沒給我”。類似的情況發生多次後,如今大多女方家庭都不接受“彩禮欠條”,害怕對方食言,因此不答應結婚。

  大約2016年左右,甚至有些單身漢鋌而走險花六七萬元“買老婆”,這些“老婆們”大多來自越南、緬甸。“運氣好的話給你生個小孩,運氣不好,老婆就跑了。警方就叫你不要買,你自己跳坑裡去,那也沒辦法。”經過多年整治,現在“買老婆”的情況已十分罕見,村內的男子如今更傾向於和本地人結婚。但許多人依舊付不起彩禮,30歲以上的單身男性大有人在。

  錢曉曼提到,高彩禮有時候還會引發財務糾紛。“有些夫婦離婚後,男方會把彩禮要回去。如果雙方談不攏,甚至會走法律程式。可是,但如果錢已經用完了,你也沒辦法拿女方怎麼樣。有時候,女方會先欠著彩禮錢,等嫁了第二家,再把前一家的錢還上。”

  移風易俗之難:政策之外的鄉土邏輯

  儘管高彩禮引發的家庭糾紛不斷,但無論是錢曉曼、胡明亮,還是餘斐所在的社群,彩禮標準都居高不下。

  為了降低彩禮,他們並非沒有做過嘗試。

  胡明亮是臨港鎮某社群內負責“抵制高價彩禮”宣傳的幹部之一。“中央一號檔案指出,各地要整治高額彩禮。這個規定大概也是去年才開始施行的。村幹部、黨員接到中央號召,就去跟老百姓打交道,推廣‘低彩禮’。”

  胡明亮介紹,自己主要負責口頭宣傳,在喇叭上錄完音後,每天到外面去放。喇叭的內容大致是,“抵制高價彩禮,為了年輕人找到自己的真愛和幸福,不要拿錢作為衡量的標準。要尊重小孩意見,不要拿彩禮壓制小孩,不要強制把年輕人拆散,以免傷害雙方家庭。”

  談到宣傳效果,胡明亮直言,“有時候,也會有領導來我們這裡考察,問‘你們彩禮多少啊’,村民都回答說8萬8千元。其實私底下,你要給多少錢,給多少銀行卡,我們也管不了。女方肯定覺得,‘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錢總歸放在自己口袋裡舒服。”

  錢曉曼所在的社群為了推廣“低彩禮”,印刷了宣傳單四處發放,但效果也有限。“開會時,佈置說結婚彩禮不許超過20萬元,個人餐標不超過200元,酒席不超過20桌。但實際上40桌都有。”她回憶,以前結婚時,新娘坐著兩個人抬的轎子,現在卻盛行八人大轎。

  為了改風易俗,錢曉曼只能從社交平臺開始管理。她發現,很多村民喜歡“曬抖音”,在籮筐裡放上一大捆錢,拍影片炫耀高額彩禮。於是,錢曉曼只要聽說最近有人結婚,就會提前找到這對新人,告訴他們,“你們想拍放錢的影片可以,但不要放太多。”如果遇到放太多錢拍抖音的情況,錢曉曼會盡力找到當事人,聯絡對方刪除影片。她說,“好事傳出去沒事,壞事傳出去別人要學的。”

  崇義縣同樣試行了“零彩禮”“低彩禮”家庭禮遇機制,為彩禮低於3.9萬元的家庭提供政策優待。崇義縣宣傳部相關負責人稱,此前,縣裡降低彩禮的方式主要為口頭宣傳,新規定釋出後,“目前屬於試行階段,還沒什麼實際案例。”

  崇義縣民政局門口,記者未能等到前來登記的新人

  針對崇義縣的嘗試,餘斐持樂觀態度。“我認為有用。你家如果有個女孩子,還有個弟弟,女孩子不要彩禮,弟弟考公務員可以加分,那肯定大家都不要了。”錢曉曼認為,“現在大家有了低彩禮的意識,彩禮可能慢慢會降下去。”

  不過,錢曉曼也擔心“大家可能會造假。表面上給3.9萬元,私底下還是會給很多錢。”她指出,當地的婚姻和彩禮之中包含了太多人情世故。“鄉下的情況說複雜也不復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福州大學社會學系教授甘滿堂指出,高彩禮背後的社會成因,主要在於江西適婚男女的性別比例失衡。女方家長想透過嫁女尋求比較高的經濟“補償”。在此背景下,彩禮越來越高,超出農村家庭年收入很多倍。

  性別比例不均衡的前提下,高彩禮風俗很難改變。“如果要移風易俗,可能需要政府出面倡導。”在崇義縣降低彩禮的嘗試背後,固然有良好的出發點。然而,政策制定的線性思維,有時可能難以應對複雜微妙的鄉土邏輯,以及充滿不確定性的時局變化。

  甘滿堂表示,“江西崇義縣出臺的激勵政策比較難操作。例如,‘零彩禮’‘低彩禮’夫妻的子女可在學前、義務教育階段,在全縣範圍內按照第一順序擇校入學。這至少是七年以後的事情。那時,相關政策會不會得到落實?另外,現在農村少子化,入學也不像以前那麼緊張了,可能激勵效果也有限;男女雙方家庭能否如實上報彩禮金額數量也成問題。”

  甘滿堂認為,農村高彩禮的移風易俗,最主要是透過鄉規民約的改變。“例如村幹部、黨員家庭如果是嫁女兒,是否能率先響應‘低彩禮’號召?雙方的長輩與子女能否坐下來協商,如男方承諾,在女方父母養老等方面承擔義務?”

  脫困:改變“一錘定音”的婚姻

  在餘斐的觀念裡,很多人收彩禮的原因,就是怕吃虧。餘斐認為,“彩禮”只是鄉村各類禮金風俗的一部分,事實上,禮金風俗給所有人都帶來了壓力。“誰都不願意吃虧。對親戚朋友,覺得‘我結婚之前,你們收了我那麼多紅包,我自己結婚一定要收一點回來’。對相親物件,覺得‘別人能給48萬彩禮,你為什麼給不了’。”

  然而,“不吃虧”的尺度很難把握。餘斐說,“假如你結婚時,我給了你500元,過了幾年,你又給我500元。我可能還是會覺得不公平。幾年過去了,通貨膨脹了,你還是給我500元,我不是虧了嗎?你看,攀比到最後,每個人都很累。”

  餘斐開始思考,“如果有個人帶頭不要彩禮,是不是雙方心裡都會輕鬆很多?”可是,餘斐畢竟來自傳統家庭,對她的父母而言,“零彩禮”難以接受。

  除此之外,餘斐的父母還有另一層隱憂:餘斐在上一段婚姻中,與前夫生下兩名兒子。雖然有撫養費作為財務補貼,然而,兒子未來娶媳婦也是一筆龐大的開支。假如餘斐拒絕彩禮,彼時,如何負擔得起兒子的婚嫁費用?

  餘斐與呂易辰最終做出了妥協,找了個折衷方案:餘斐向呂易辰收取12萬元彩禮,但彩禮先放在呂易辰賬上,等他們結婚滿一年後,餘斐再去收彩禮,兩人用這筆錢共同撫養小孩。這樣,雙方至少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彩禮糾紛。

  其實,餘斐這樣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不需要高昂的彩禮,但希望兒子婚嫁時,女方也能少要一點。

  “有時候,一個人就可以帶動一種風氣。”陸景田說。陸景田老家在石城縣,是贛州市下轄縣。按照他的觀點,收禮習慣很多時候來自風俗壓力,反過來說,如果外在的壓力消失了,大家也會歡迎“零彩禮”的習俗。

  “你可以搜‘江西贛州石城縣請客不收禮’,上了新聞。”陸景田介紹後,又從手機裡翻出新聞頁面,“我們那邊任何紅白喜事,都不會包紅包。‘請客不收禮’‘結婚低彩禮’的風俗在我們那邊流行了十幾年。”

  陸景田回憶,“不收禮”的風俗是慢慢推進的。曾經,年年攀升的婚慶、酒席開支讓所有人都很頭痛,但又不得不從眾隨禮。其中,既有攀比心理,又有人情壓力。“後來,石城縣有一家人,兒子給老爸做七十大壽,揚言‘所有的人我都不收禮,我給老爸過生日不是為了收禮,而是為了讓他高興’。”

  陸景田說,過了兩三年,逐漸所有人都不收禮了,紅白喜事從簡操辦。假如兩個孩子結婚,雙方家庭會在婚前談話,雙方敲定彩禮金額後,共同分擔房屋首付、裝修、買車等開支,而不是單純讓男方家庭承擔壓力。“一開始,村民也不習慣。可是現在,我們作為石城人,覺得低彩禮、不收禮的風俗真的很好,每個人都輕鬆。”

  陸景田的女兒結婚時,他便告訴女婿,“你給我們家的彩禮錢,我存在銀行裡,我一分也不要。過個三五年,你們生了小孩或者有其他開銷,就從卡里取。”

  不過,根據陸景田的觀察,儘管部分家庭在小範圍內改風易俗,贛州市“彩禮均價”依舊不低。許多父母會自己留下彩禮錢,尤其是家裡有兒有女的家庭,會存下女兒結婚收到的彩禮錢,留給家裡的兒子娶老婆。另外,本地男子又傾向於娶本地媳婦,認為這樣兩家來往比較密切。因此,當地彩禮標準很難降下來。

  談到“高彩禮”的應對措施,錢曉曼有個建議。“我們這裡彩禮多,把這個錢拿到公證處去公證一下是不是比較好?不然萬一離婚,錢回不來怎麼辦?不公證,會有很多財產糾紛。”可是,錢曉曼同時意識到,村民對於公證彩禮的接受度較低,難免會覺得“不地道”。

  錢曉曼的女兒許樂樂則給出了“高彩禮”的另一種應對方式。許樂樂今年24歲,在江西上饒市從事教師工作。她不認可村裡的高彩禮風俗,乾脆決定不嫁人。許樂樂所在的村子,大部分青年選擇外出打工,如今分佈在廣州、深圳等地。外省的工作經驗和觀念,衝擊著他們本身的鄉土邏輯。一些男性不再執著於娶本地媳婦,而一些女性也不再執著於透過結婚嫁人來“回本”。

  年前,錢曉曼本打算叫許樂樂回老家來相親,隔壁村有人介紹了一名不錯的男孩,說“許樂樂不是沒嫁人嗎?讓他們加個微信,互相瞭解下。”結果,許樂樂揚言,“如果非要我相親,我就出去,不回家了。”

  錢曉曼拿女兒沒辦法,也不想幹涉。“她能自己賺錢養自己。那麼她想怎麼過就怎麼過。我們也不需要她的彩禮錢。”

  與錢曉曼在村裡漫步時,牆上隨處可見“農村老公,城裡老婆”的標語,似乎是某種隨意的塗鴉。錢曉曼解釋,“這是我們村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小夥子寫的,寫得到處都是。他覺得本地娶老婆肯定會離婚,要去外地娶老婆。”

  “近年來,娶外地老婆的本地男性越來越多。”餘斐說,“彩禮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東西。有些江西男人在外地打工,會和外地女生結婚。從外地帶回來的老婆,彩禮比較便宜,也有不要彩禮的。”

  外省傳入的風俗,改變了本地看似根深蒂固的婚慶習慣。年輕人對更平等、獨立的生活方式的追求,倒逼老一代的村民接受“低彩禮”“零彩禮”,甚至不婚的例外狀況,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當地的彩禮風俗。

  在餘斐看來,她選擇“低彩禮”,其實是降低了雙方在婚姻中面對的風險,讓婚姻不再是“一錘定音”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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